午夜，我準備睡覺。麒麟有時會先在書房睡，等我叫醒她，再去一起關燈、回房間。有時，她會自己先去房間，躺進小睡籃裡。天暖時，她特別喜歡睡在有落地窗的婆婆房裡，等我去叫她，再走回自己的房間。這個三月底的晚上，涼涼的，她卻抬著頭躺在婆婆房間的落地窗旁。叫她過來，她一動也不動。等我拿來小毯子，想把她移上去時，她還是不動如山。
每次大小姐固執起來，馬麻只能讓步。一陣折騰後，我勉強把她半個身子移上毯子，拖回臥室，再抱到床上。
我那時應該知道，這次，她不是固執，而是沒辦法。
接下來幾小時，麒麟不斷的小聲喘。一開始，她還試著躺下來，睡一下。到後來，基本上就是抬著頭，不斷喘。雖然不是很大聲，卻明顯比起前兩個晚上都短促。三點多，她開始張著嘴喘氣，從床上站起來，想要下來。我把她抱她下床後，她在地上躺了一下，又往外走。只是，沒走幾步，連平常她最愛躺的墊子都還沒走到，她又躺下來。
這一刻，我才真的緊張起來。把她的推車從壁櫥裡拿出來，準備好。但是，馬上送醫院的念頭還是沒閃過。只是想：早上要盡快帶她去看醫生。該去家附近的診所？還是去遠一點的大醫院急診？
接下來，麒麟開始走走趴趴，慢慢把自己『挪』到客廳。清晨五點剛過，她又起身，走幾步，挪向餐廳。我跟著。只見她想側躺下來，才一碰地，整個身子就『彈跳』回來，只能胸腹朝下躺著。我心裡跟著一跳，走回客廳沙發，在筆記本上記下。
沒多久，忽然聞到一陣尿尿味。開始還以為是天忽然下雨，陽台上殘餘的尿尿在作怪。又不太對。翻身坐起，發現地板亮亮的，已經溼了一大片，麒麟就躺在旁邊。
平常，她一天只需要辦事一次。只要是她自己的屎尿，她肯定退避三尺不只。而且大小姐是外放一族，五年裡，她只在家裡尿尿過二次，poo-poo連一次都沒有過！
當下，雖然意外，來不及多想，拿來魔術靈、紙巾，開始清理。麒麟沒吭聲，只是靜靜的躺著。等到我來來回回，快清理完時，發現她居然在地板上poo-poo了！跟平常一樣，圓圓的幾球 …
還沒回神，忽然瞥見她口鼻旁的毯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染出一小塊紅紅的水印。仔細低頭一看，發現地下又冒出一攤水來，紙巾一抹，帶著淡淡的紅色，水好多。麒麟的嘴微微張開，牙齦慘白，鼻頭一圈紅紅的水泡 ….
我把她抱進懷裡，想留住她，又怕她受苦，慌亂中，麒麟在我手中四肢往前猛一伸，第一時間我還以為她在深呼吸，然後我看到她那雙大眼睛，灰色、呆滯、空無一物。我拼命揮手，大聲叫她名字，敲打、按摩她小小的胸腔，一次、二次....太輕？！太重？！麒麟努力回過神來，挺起胸，用力喘了兩下，鼻頭咕嚕咕嚕兩聲，我還來不及想，她已經頭一歪，整個身子軟塌在我雙手中，嘴角掛著一截毫無血色的舌頭。
就這樣，我的寶貝走了。
把她抱回房間時，感覺到她一下子輕了好多。放到床上時，她的鼻頭已經又湧出一圈染紅的小水泡，滲透了床單一角，淡紅的水還在從他身體裡流出來，流到床架上 …
那是清晨六點零四分。距離麒麟看完醫生、回家、吃藥，不到20小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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